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十万分之一的不幸不该被视而不见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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发表于 2012-8-3 19:59:48 | 显示全部楼层 |阅读模式
  “全世界只要有人说,我能治好你的病,那一定是骗子”,“回家后有啥好东西,该吃就吃,该喝就喝”2010年8月,程玉龙被确诊为“共济失调”时,医生跟他说了这两句话。那年,他28岁,事业刚起步,结婚两年。他仿佛听到“喀嚓”一声,生活突然间中断了。
  “共济失调”患者多因遗传导致,发病后行走不稳很像企鹅,而被称为“企鹅家族”。这种罕见病在过去的23年里,夺走了程玉龙母亲和大姐的生命,并让他三姐瘫痪在床。他眼看着这一切发生在至亲身上,在将来的某一天也将发生在自己身上,无能为力。
  “以后谁来照顾我?真不敢想”
  1982年,程玉龙出生在安徽合肥肥东县八斗镇,上面有4个姐姐,他是唯一的男孩。生他的那年,他母亲已经发病,但多家医院都查不出原因。后来母亲的情况越来越严重,先是走路不稳、说话不清,最后瘫痪在床。程玉龙的父亲在床边伺候了他母亲6年。1989年,他母亲走完了短暂的一生,离开这个世界时只有40岁。
  在程玉龙的记忆里,母亲的角色更多地被姐姐们取代。但同样的不幸又发生在姐姐们身上,大姐只活了40岁,紧接着,他三姐29岁时也发病了……所有的亲戚都开始恐惧,祈祷这种可怕的疾病能放过这个家中唯一的男孩。
  可一切没征兆地发生了。当程玉龙的三姐瘫痪在床,由公公婆婆照顾,并已准备好后事的时候,一纸检查单也改写了程玉龙的人生。2010年,程玉龙走路开始发飘,就像踩在棉花上一样失去平衡,说话也没以前利落了。
  核磁共振是共济失调的重要诊断之一。当程玉龙拿着核磁共振报告单,询问医生时,医生“小脑萎缩已经很严重”的回答,让这个坚强的男人,不顾及众人在场便开始哭泣。确诊后,他有2个月处于混沌状态,直到有一天,他意识到不能让父亲难过,开始在电话里安慰父亲说:“就算我有病,我也可以活得很好!”他说,其实最苦的是他父亲,刚照顾完母亲没几年,因为大姐夫为了养家外出打工,又开始照顾患病的大姐,直至大姐去世。
  “我媳妇常说,要是家里人没得这病,那该多好!”程玉龙说,自己不要孩子的决定对妻子和父亲打击很大。他清醒地意识到,当病情恶化,婚姻很可能也到了尽头。他只能在生活还能自理时,尽可能对妻子好点。
  如今,陪伴他母亲和大姐走完生命最后几年的父亲已68岁,在外打工拿着1000多元的月工资。“以后谁来照顾我,真不敢想。得了这病的人都知道受影响的不是一个人而是几代人。”
  疾病一来,就像走着走着突然掉进了沟里
  其实,像程玉龙这样的患者遍布全国各地,受影响的家庭数不胜数。卫生部中日友好医院运动障碍与神经遗传病研究中心负责人、中国共济失调病友协会创办人之一顾卫红告诉《生命时报》记者,全国共济失调患者约有10万人。该病涉及的病因很多,遗传最常见,由不同致病基因突变所致,表现为行走不稳,容易跌倒;手拿东西容易发抖;说话不清,饮水呛咳;视物成双等等。从目前的医疗技术水平来看,还没有特别有效的药物或其他治疗手段。她说:“随着病情加重,运动功能逐步退化,患者依次从辅助行走、坐轮椅,直到卧床不起,完全丧失生活自理能力,最后多因器官衰竭离去。”
  四川成都人青山的父亲是2009年3月22日去世的。看到父亲因共济失调这个病瘦得皮包骨,躺在棺材里并没有闭上眼时,青山不知道父亲临走的那一瞬间是否还在担心他。他轻轻地给父亲合上了眼,在心里说:“爸爸,你安心走吧!别再担心我了!”青山的大姑也因该病去世,而他自己在2007年游览黄山时,虽借助了拐棍仍被人连扶带拖地上了山,回来后浑身无力,最终确诊为遗传了这种罕见病。
  在记者目前所能联系上的北京病友中,余晓迪的病情最重。28岁的他坐在轮椅上告诉《生命时报》记者:“妈妈常说,等我好了,咱也站在王府井大街上,想怎么逛就怎么逛。”余晓迪家住北京市西三旗附近一间廉租房里,单人床和一组衣柜占据了大部分空间。每天晚上,他妈妈要将折叠饭桌收起,归置好几把椅子,再把折叠床铺开睡在上面。
  “我父亲在36岁发病,49岁去世,人生的最后几年都住在养老院里,”余晓迪说,回想起来,他是在给父亲送终时,发现自己可能被遗传的。“我捧着爸爸的骨灰盒过一个小坡时,突然一个踉跄,差点摔了一跤。我预感到自己会发病,但没敢跟妈妈说。”
  2010年,余晓迪觉得走50步像刚踢完球一样累,他不得不辞职在家,由妈妈照料。而今,病情的恶化让余晓迪与轮椅为伴。只是每一个台阶都是一个巨大的障碍。每次外出吃饭,他妈妈不得不叫来餐馆里的服务员帮忙,两人扶将余晓迪带到座位前,再返回去搬沉重的轮椅。吃饭时,余晓迪的手已明显开始颤抖,一口饭要准确无误地送到嘴里都有点费劲,饭后偶尔的呛咳、呕吐都让他妈妈的脸色凝重。他还有严重的哮喘,已3次打“120”住进医院。这个无固定收入的家庭,不得不开始面临医药费难题。
  同样在2010年放弃工作的还有山西太原的阎小姐。她今年26岁,14岁时开始发病,看物成双。18岁上大学时开始走路不稳。她说,大学4年没人愿意跟她玩,谈的男朋友也嫌她走路难看吹了,毕业汇报演出全班就她一人没参加。好在学中文的她没有被孤独和抱怨淹没,而是亲笔写完一部12万字的小说。毕业后,阎小姐有过3次求职经历,两次因走路不稳没上几天班便被辞退。
  12年来,阎小姐早已习惯别人的异样眼光。在超市买东西时,她因身体不稳倚靠在货柜上,常被当成售货员;她围着一棵树“接地气”锻炼时,路过的初中生惊讶道:“钢管舞是这么练习的呀”。疾病带来的束缚几乎无处不在。剪指甲因手抖不小心就剪到肉;看书因复视老是串行。但酷爱文字的她,用幽默的笔风将一切化作一场场闹剧。她说:“我要是瘫痪了,至少还可以用电脑打字写东西。至少还有10年吧,前途还很光明啊!”
  “遗传性共济失调的严重之处在于,一般是中青年发病,不少年轻人刚大学毕业没多久,正想实现人生理想,疾病一来,就如同走着走着突然掉进沟里。”顾卫红说,能走出家门就是一种能力,但很多人遭遇歧视。这种疾病是不可逆的,他们的灵魂始终自由,却不得不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躯体逐渐被禁锢。
  十万分之一的不幸不该被视而不见
  值得庆幸的是,罕见病也让患者对生活有了新体悟。中国共济失调病友协会成了患者们抱团取暖的地方。很多患者看淡了疾病给个人带来的痛苦,开始为“企鹅家族”这个群体,尽可能多地服务。青山告诉记者,疾病让他感悟到生活中的真善美,以前对别人的帮助觉得理所当然,得病后一切都被铭记在心。
  有人说,罕见病是我们人类繁衍过程中的“空难”。中国慈善总会的数据显示,全国有近千万人正在承受这场“空难”,罕见病病种在5000种以上。尽管部分罕见病已受到政府或相关机构、基金会的关注,但相对罕见病患者庞大的数量,他们受到的关注还是太少了。而与“瓷娃娃”(成骨不全症)、“玻璃人”(血友病)、“渐冻人”(运动神经元疾病)等罕见病相比,这个被称为“企鹅家族”的群体更鲜为人知。
  多次在全国“两会”上呼吁罕见病立法的全国政协委员、上海市医学会罕见病专科分会主任委员李定国教授表示,我国对罕见病的定义是患病率低于十万分之一,发病率低于五十万分之一的疾病。统计发现,80%的罕见病具有遗传性;44%的患者至少用了5年才确诊,多者用了30年;30%的患者至少看5—10位医生,75%的治疗不规范。有些疾病虽有特效药,但无医保且价格昂贵让人只能望洋兴叹。罕见病患者需要我们国家、社会更多的关注。
  共济失调患者杨帆写道:“生活的真谛就是活着”。疾病让他们回归到生命最本真的存在活着,不过早地离开这个世界。著名央视主持人、2012国际罕见病日中国区宣传推广大使张泉灵说,“当我们是少数时,可以测试自己的勇气;当我们是多数时,可以测试自己的宽容。”或许,这宽容就是全社会给罕见病患者多一份关爱,多一点温暖,多一个机会。只因那十万分之一的不幸也是生命,不该被视而不见。
  来源:生命时报 作者:江大红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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